like抽筋 發表於 29-7-2010 13:19:05

[轉]眼兒媚



  小小的池塘,水盈盈地綠著。

  池塘的水面上浮著星星點點的浮萍,還有幾叢粉紅、粉白、淡紫的睡蓮。

  一群美麗的鯉魚,追逐著,嬉戲著,忽拉拉地從池塘的這一頭,游到池塘的另一頭,不時撥起細細的水花。

  池塘邊上長著一株株的柳樹。

  有一株垂柳,細細的枝條如發絲般地垂下,快垂了進水里。

  一條金黃色的小鯉魚,隨著魚群游過岸邊,他一抬頭,忽然看見了岸邊的那株垂柳。

  “啊,這細條條的柳樹,她是多么的美麗啊!”小鯉魚出神地望著垂柳。

  其他的魚都游走了,只有小鯉魚還呆呆地在那里。

  一陣風吹來,柔弱的垂柳,也輕輕舞動著,回報小鯉魚的贊賞。

  小鯉魚也開心地在水邊來回地游動。

  垂柳隨風不停地擺動,象是身姿柔美的女子,娉娉裊裊,柔柔蔓妙的模樣,在輕舞著,垂下的枝條象是滿頭的青絲,隨著舞動而輕飛。

  小鯉魚看著輕舞的垂柳,不由地看癡了,甚至忘了自己是一條魚,也想和垂柳一起起舞,尾巴在水中用力地擺動,忽然,“潑嗤嗤”地跳出了水面。

  垂柳也隨風舞動地更妖嬈,細細的柳枝點點劃過水面,圈圈漣漪象是她的笑容。  以后的每天,小鯉魚在不睡覺不尋食的時候,就來到池塘邊上,看那株美麗柔弱的垂柳。

  而垂柳也隨風起舞,仿佛是專門為了舞給小鯉魚看。

  小鯉魚堅信,垂柳那蔓妙的輕舞,是為了小鯉魚才會舞得那么妖嬈,那么柔美。

  雖然,小鯉魚和垂柳不能說話,但是,每當小鯉魚吐出一串串的氣泡的時候,垂柳就用柔細的枝條點在水面上,讓水面蕩出一圈一圈延綿不斷的漣漪。

  小鯉魚純真的內心愛上了這株柔美妖嬈的垂柳。

  每天去看垂柳成了小鯉魚生活中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天,小鯉魚去尋食后,又來到池塘邊的淺水里看垂柳。

  二天,

  這時,小鯉魚發現垂柳的邊上站著兩個人,正用斧子輪換著砍在垂柳上,一下一下,每一下都深入垂柳的身體里。

  開始,小鯉魚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是,很快小鯉魚就明白過來。

  小鯉魚在水中拼命地來回游動,可是,沒有誰理他,那斧子仍是一下一下砍在垂柳的身體里。

  小鯉魚用盡他全身的力氣,不斷地從水里跳出水面,試圖吸引砍樹人的視線。

  可是,那兩個人只是偶爾抬頭看一眼小鯉魚,仍是不停地揮動斧子。

  “咚,咚……”斧子一下一下,每一下都砍在小鯉魚的心上,小鯉魚覺得心疼無比,比那斧子砍在他自己的身上還要痛。

  終于,垂柳細細的身軀承受不住了,她慢慢地向著陸地的方向倒下去。

  那一瞬間,小鯉魚覺得垂柳仿佛看了他一眼,那是一道風情無比,柔美妖嬈,凄然絕望的眼神……

  垂柳被那兩個人拖離了池塘邊。

  小鯉魚失魂落魄地在池塘里游來游去,不知該如何是好。

  再也看不到那株柔美的垂柳,小鯉魚覺得生命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他心底里最美麗最純真的愛。

  小鯉魚不吃不喝,每天都癡癡地待在池塘邊,看著垂柳被砍后剩下的短短木樁。

  不久,小鯉魚就死了。

  死后的小鯉魚,那一縷魂魄飄飄蕩蕩地來到佛祖前,佛祖用垂憐的眼神看著他:“癡魚兒呀!”

  佛祖長嘆。  “你回池塘里去吧,修煉五百年,渡你成仙!”

  “那株垂柳呢?”小鯉魚看著佛祖癡癡地問。

  “她下世將投胎為人。”

  “啊,慈悲的佛祖啊,讓我也投胎為人吧!”小鯉魚向佛祖哀求著。

  “可是,她下一世的命運已定了,不能再為了你而更改命輪!你還是回去做魚吧,只要修煉五百年,我會去渡你成仙的!”

  “不!我寧愿不要成仙,我只要和她一起投胎為人!”

  “即使你真的轉世為人,和她之間也僅有一眼間的緣份!你可要考慮清楚!”

  “不用考慮了!即使一世只有那一眼的緣份,我也寧愿與她一同生生世世為人,而不要去成什么仙!”小鯉魚堅定地說。

  “癡兒!”佛祖長嘆,“好吧,就讓你與她一同生生世世為人,可生生世世里,你們只能有那一眼間的緣份!”




  外面春暖花開了吧?燕子飛回來了吧?

  看,窗外又飄起白色的柳絮了,滿天飛舞著,象我無著無落的思緒。

  “哎喲!”

  一不小心,針又扎在了我的手上。

  丟掉手上的針,捧住手,細白的手指上滲出一滴殷紅殷紅的血滴,在手指尖上微微顫動。

  “哎!”心底里那一聲長嘆啊。

  “小姐,你又走神了!”請來教我繡花的繡娘輕聲地說。

  我沖她一笑,將手上正在做的活丟掉。

  摸出絲帕,包住手指,白色的絲帕上立即洇上那滴血。慢慢洇開來,竟似一朵小小的紅梅。

  繡鴛鴦,繡鴛鴦。

  看著剛剛繡的那兩只彩色的鴛鴦,一副欲飛的模樣。

  只是,我與誰飛呢?

  與那個我尚未謀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陳家公子嗎?

  走到窗口,看那漫天輕輕的柳絮,耳邊聽到遠處不知誰家孩童嬉戲的聲音,我的思緒又飛遠了。  花園里,幾個孩童正在做游戲。

  一個身著紅色衣衫的小女孩,正被另外一個紫衫女孩拉住,指著一個身著綠衣衫,手持青竹棍的男孩說:“儀,這是我的表哥遲。”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那個紅衫的女孩就是我,那個紫衫女孩是昭。

  青梅,竹馬。

  那個曾日日與我相伴相嬉的遲,我已好多年未見了。只是,為何日日想起他著綠衫,持青竹的模樣呢?

  不知如今的他,長成什么模樣了呢?

  今秋我就會被一頂花轎抬入陳家,怕是永遠沒機會再見了。

  門簾兒一挑,昭從外面走了進來。

  如今,能走進我這個牢籠的外姓人,也就只有昭了。

  我揮手叫繡娘先出去,拉著昭的手,回身坐到桌邊,一不小心,包在手上的絲帕掉落在地上。昭彎腰撿起絲帕,看看上面的血跡,輕嘆道:“又刺破手了吧?”

  昭從衣里拿出一張未裱的畫,展開放在桌上,卻是池邊一株淡柳,池里一尾鯉魚。

  淡柳仿是隨風擺動,有細枝條點在水中,蕩起淡淡的漣漪。池中的鯉魚是金黃色的,正奮力地從水中跳出來口里吐著一個小水泡。

  一時間,那幅畫突然在我面前活了起來,微風輕吹,淡柳舞低,金色的鯉魚在水里游,忽然彎起尾巴“潑嗤嗤”地跳,跳出水面來。

  我呆呆地盯著畫面,仿佛是身在畫中一般。多么熟悉的景色,好似這場景一直深植在我的腦海中,與思緒連在一起。

  在哪里見過這場景呢?

  “儀!”昭用力地推我,“你怎么了?”

  “哦!”我從那幅畫中走了出來,“沒什么”

  “這是遲親筆畫的,叫我送給你……”昭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送給你做嫁妝。”

  “遲,”我輕聲問昭,“他長成什么樣了?”

  “遲有那么高了,”昭用手比劃著,“模樣沒大變,更英俊了。”

  “哦。”我眼前又出現遲著綠衫,持青竹的模樣。

  “他,”昭遲疑了一下,“你也送樣東西給他吧!”

  “好,”我拿起那方包過手的絲帕,提筆在上面寫道:“寂寥簾外雨迷迷,誰堪著那紅衣?縱然脂粉也薄施,難掩住清凄……”


“遲說,你出嫁那天,他會在你家大門口候著,記得,左手邊。”昭臨走時在我的耳邊輕語著。

  吉日。

like抽筋 發表於 29-7-2010 13:19:40

本帖最後由 like抽筋 於 29-7-2010 13:21 編輯

天陰沉沉的,象我的心情。

  我一身大紅色的婚妝,頭上頭飾的流蘇遮住我如花的面龐。

  一方大紅色的頭巾,被笑吟吟的喜娘蓋在我的頭飾上,除了腳下的方寸之地,我什么也看不見。

  兩邊的手臂被人架住,我幾乎是在兩人的挾持中走著。

  大紅色的地毯一直向前,我慢慢地走在上面,渾身脫力,仿佛那雙腳不是由我支配的,支配它們的是一個看不見的人。

  紅色的轎桿和轎門,轎簾被掀開,我的腳不由自主地跨上去,轉身坐定,整個人就虛脫地倚在了轎上,雙腳麻木了。

  嘈雜的樂聲響起,轎子穩穩地離了地,我覺得,我的腳下一片空虛。

  轎子微微顫動,我渾身也在顫抖,有淚滑下我粉妝的面龐。

  在這樣的一個狹小、封閉的空間,我的感覺是如此沒有著落,茫茫中,我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又將去向何處……

  “儀!儀!”在這萬千的嘈雜中,我的耳邊出現如此清晰的呼喚聲。

  我茫然地想左右張望,紅色的頭巾始終擋在我眼前。

  我揭起頭巾,突然想起昭的話。

  伸手輕輕將轎左邊的小窗簾掀開一條細縫,只見外面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在這人潮中,我一眼看見著綠衫,手握一方白絲帕的遲。

  遲也抬頭看向我的轎子。

  我與遲的眼光,越過空間,越過時間,越過一切無謂的障礙,在一片虛無的時空中相交。

  我看見了那盈盈一池的春水,水波蕩漾,眼光流轉,時間凝結。

  我看見池邊那隨風而舞的淡柳,池水中圈圈漾開的漣漪,漣漪中那奮力跳出水面,口中吐著氣泡的金鯉……

  遲隨著轎子,在人群中踉踉蹌蹌,擠擠挨挨地向前走。

  終于。

  轎子被抬進了兩扇陌生的巨大黑門中。

  交錯的眼光被隔斷。

  池水、淡柳、金鯉和那一片無邊的靜謚,忽然全部離我而去。現實中的嘈雜聲一起向我涌來。

  我被扶進了新房中。

  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房間,將無邊的孤獨留給我一個人承受。

  我從懷中輕輕拿出遲送給我的畫,放在頭巾下展開。

  畫上的景物在我眼前忽然間不見了,只剩下一團團濃濃淡淡,深深淺淺,若隱若現,如云如霧的墨跡。

  我終于忍不住。

  這一次,我將哭盡我,今生所有的淚水。


  江上浮著絲絲細霧,有淡淡的江風在流淌。

  遠處的天邊剛露出一線紅霞。

  不遠處,開始泛黃的蘆葦,隨著江風的穿行,擠擠挨挨地左右搖擺,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樣。

  我倚在臨江的窗上梳理著絲絲的長發。

  江風總是愛搗亂,我剛將長發梳理整齊一點,一不小心,又被她吹亂了,她還在我房間里四處亂闖,將我的東西一一翻開來看,看完又不整理好,搞的一片零亂。

  真是個淘氣的孩子。

  天邊的云霞已經紅了一大片,太陽怯怯地露出了紅彤彤的臉。

  “小姐,我來幫你梳頭吧?”王媽輕輕輕地走到我身后。

  “不要!”我固執地自己梳著頭發。

  “可是,”王媽遲疑了一下,“朱老爺就快來了呀!”

  我忽地一下轉過身來,怒瞪著王媽,我今天的好心情全被她攪了:“管他什么朱老爺馬老爺!我說不就是不,你聽不見嗎?”

  “誰在說不?”大媽那無比威嚴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的眉頭抖了一下。

  “王媽,你給大小姐梳頭!”大媽向王媽命令完,轉身出了我的房間。

  王媽從我的手上接過木梳,輕嘆了一口氣,我的眼淚立刻涌了上來。

  走出客廳時,我還聽見朱老爺那得意的笑聲。

  “就定在七月初八吧!”這是我聽到的朱老爺的最后一句話,那把我最后希望都給澆滅的一句話,七月初八。

  我醒來的時候是躺在房間里的,娘坐在我身邊無聲地哭著。

  我伸手給她擦去眼淚,看著她那壓抑的憔悴模樣,我也不由地心酸起來,這也將是我今后的寫照吧?

  我的眼淚慢慢地涌上來。

  “閑夢遠,南國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淥,滿城飛絮滾輕塵,忙殺看花人!”

  江面上誰家漁女正在輕唱,歌聲中有著說不出的輕松,可憐我雖出生在大戶人家,卻是連江上的漁女也比不上。

  早晨醒來時,我渾身無力,勉強起了身,剛想走去打開窗戶,卻是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多虧小桃一把扶住了我。
 被小桃扶回床上,我輕聲對小桃說:“打開窗。”

  “小姐,今天江上風大,你不舒服,開了窗會吹著你的。”

  “去,開窗!”我無力地指著窗戶。

  小桃無奈地打開窗,外面的江風“忽”地吹了進來。

  小桃怎么能明白我的心事呢?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守在窗邊,無非是等夢中的那個人,那個身穿一襲白衣,手持折扇的少年。

  我相信那個夢是真的,他會乘烏蓬船來,站在船頭,意氣風發。

  所以,我每天都要打開窗,站在窗前等他,等待他的到來。

  可是,我等了十幾年了,還是沒等到他。而我,就快沒時間再等下去了。

  七月初八。

  我一病不起。

  時間離七月初八越來越近,中間,聽小桃說,那朱老爺來過兩次,很是著急的模樣,不停地搓著手說:“哎,好好的一個女兒家,怎么就是身子骨這么弱!良兒連娶了兩房,都還是好好的女兒呢,也不見生養一個半個,只怕這一次也是……”

  大媽就陪著笑臉說:“這女孩兒身子骨一向很好,這一次只是偶然!”

  于是,平時不見的好藥、好湯水都一齊送上我房間來。

  這病也不見上有大的起色,只是手腳不再那么輕軟。

  七月初七,家中上上下下一片驚忙。

  小桃說,大媽說了,手腳都有力了,沒什么大礙,嫁過去只需好好調養,很快就恢復的,到時,只要生養個一男半女,哼,不愁那朱家的家業不落在掌握之中。

  我輕蔑地輕哼一聲,淡然說:“可惜了她那個體肥似豬,身強力壯的好女兒。”

  明天,我就不能再住在這里了,也不能看著那寬闊的江面,等不到我夢中那一襲白衣的少年了。

  莫非,這一切都是命嗎?

  我悲哀地獨倚窗前。

  天色漸暗了,夕陽漸漸向江頭沉下,把江面染成一片殷紅。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我不由地放聲唱起來。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詞,以前總是在沒人的時候偷聲唱,可是今天,我不想管那么多了,我想,我該放縱一次,為自己。
 “象什么話,一個女兒家!”我聽見大媽在樓下大聲的叱喝,但是我沒理她。

  正欲再次高歌時,忽聽遠處隱隱傳來一陣歌聲:“春艷艷,江上晚山三四點……”

  看向歌聲來處,卻是夕陽下落處的江頭,一艘烏蓬船正勢如破竹般地駛近,而那豪放地歌聲也更加清晰起來:“柳絲如剪華如染。香閨寂寂門半掩。愁眉斂,淚珠滴破胭脂臉。”

  我的心一陣陣地慌跳,難道是他?

  我不由地隨著他的歌聲也再次高唱起來。

  轉眼間,船已駛近,船頭卻不是正立著一身著白衣,手持折扇的少年?

  “船家,靠岸,歇息!”

  我呆呆地盯著他,我看見他也向我這邊看來。只是,天色已晚,我只能看見夜色朦朧中他那健碩修長的身形。

  天色還昏暗朦朧中,我一早就被吵醒來,一群女人圍住我,幫我梳洗打扮,喜娘在身邊不停地叮囑著我,可是,我一句也沒聽下去。

  天色終于放亮了。

  我一把推開圍住我的那群女人,沖向窗邊,我不知道我哪里來的這么大的力氣。

  打開窗,江風吹進來,吹亂了我的頭發,吹亂了房間里一片喜氣的紅色。

  “快快快,把小姐拉過來!關上窗!”那個老巫婆似的女人大聲叫著,指手劃腳地對那群女人大聲嚷嚷。

  “誰敢過來,我馬上就從這里跳下去!”我沖那群吵吵嚷嚷,象鴨子似的女人厲聲喝到。

  那群女人一時間呆住了,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like抽筋 發表於 29-7-2010 13:22:40

窗外,泊在江上的那艘烏蓬船上,那一襲白衣,手持折扇的少年,正在望著我,在與他眼光交匯地一霎那,我看見他眼光中無限的悲傷,仿是看透了命運似的,執著而又無奈。

我的腦中一片迷惘,眼前不斷浮現一個個片段,柳樹,金鯉,畫卷,手帕……

  我不知自己是幾時被拉回房間的,窗戶已經被關上了。

  我再次沖到窗口,打開窗戶,窗外的烏蓬船已不知去向了。

  我聽見,窗外傳來“嗚里哇啦”的樂聲,我的淚涌上心頭,別了,我白衣少年的夢……




  有些緊張。

  跟師父后面學了那么多年戲,總是跑龍套,這一次難得有個機會可以單獨亮相,雖然只是一個照面,而且,也只有那么一句詞兒。
  我坐在妝臺前,對著鏡子細細地畫著油彩,鏡中那個面色紅潤,櫻桃小嘴,杏眼柳眉的女子難道就是我嗎?

  小鵲兒笑我說:“畫好看一點,說不定哪個大爺看中了你,你就不用辛辛苦苦地唱戲了!”

  我瞪了她一眼:“你就那一點兒的出息!”

  畫完了,我細細對著鏡子看自己,鏡中的是一張油彩重重的臉,但掩不住那雙眼中的光澤,那眼光不住流動,象是有話要說一般。

  師父當初肯收我為徒,就是看中這一雙眼睛。

  師父說:“唱戲的,最重要的就是眼神兒,那眼睛要是會說話,能勾了人的魂去。你的眼神夠活,具備吃這一行飯的資格,可是,要想成名成角,還是要下苦功練習。師父教你一個不傳的秘訣,沒事就天天對著鏡子練練眼神兒吧!”

  至此,照鏡子成了我的一大習慣。

  “到你了!”小鵲兒走到我身邊推了推我,我忙站起來,對著鏡中,雙眼略轉了一下眼神,平平心中的緊張,撩開簾兒,上了臺。

  臺上的燈光直直地照著我,對著臺下無數雙眼睛,我不由地心慌,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著臺下一雙雙眼睛,仿佛在笑我,臺上的燈光照得我眼花。

  我呆了一下,真正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下。

  就在呆了的那一時間,忽然,我感覺到有一雙溫柔的眼睛正看著我,眼光中有無限地支持和信任。

  我的心霎那間平靜下來,對著臺下的看客兒嫣然一笑,手中的團扇一揚,一個亮相:“哎呀呀……”眼光流轉,在所有看客的身上掃過。

  “好!”有人帶頭鼓起掌來。

  我再次眼光流轉,在每一個看客身上掃過。

  在臺上我不再有詞兒,但是我的眼光不斷流轉,給臺下的看客兒遞著那活流流的眼神兒。其實,我更想在眾多的看客中找到那雙眼睛,那雙給我支持和信任的眼光。

  可惜我沒有找到他。

  到我下臺時,我眼光再次流轉,一個巧笑嫣然,轉身下臺。

  事后,師父評價說:“剛上臺有點慌張,但是調整得很快,眼神用的好,特別是臨下臺時那個眼神,用活了!”

  姐妹們都為我高興。

  但是沒有誰知道,我最后下臺時那個眼神,只是為給看客中那道給我支持的眼光的,雖然我沒找到他是誰。
 幾年以后。

  我已經是這城中有名的紅角了。

  可是,自那次我第一次在臺上亮相以來,我再也沒有感覺到那雙支持的溫柔的眼光。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第一次亮相時,沒有那目光的支持,我會成名嗎?我會是今天這樣的我嗎?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成名以來,很多的戲班出大價錢請我,但是我都沒有離開這里。

  那時,師父已經失聲了,留在戲班里做做雜活,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養著她。師父私下里偷偷對我說:“你出去闖闖吧,以你現在的表現,一定會紅遍九州十三省的!”

  我淡然而笑:“師父就不用為我操心了!”

  有人說我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但也有人說我傻。

  沒錯,我是太傻,沒有人知道我呆在這兒,只不過是為了等那雙眼睛的主人,我想有著那樣目光的人,一定是非常與眾不同的。

  可是,由于老板的經營不善,戲班子日漸地沒落下來。

  終于有一天,老板對所有的人說:“戲班子要么散了,要么就要賣了。現在剛好有個主兒想買下來,大家怕是要換個主兒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這么一回事兒。

  聽說那買戲班子的主兒是沖著我來的,要帶我到京城里去唱戲。

  在老板的撮合下,我見了那要買戲班子的主兒,為了年老的老板一家最后的生計,我答應那主兒,不過我提了兩個要求:一、去哪兒唱戲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是現在戲班子里的原班人馬;二、我要在這個小城中唱最后一場戲,看戲的人不花錢,所有費用由買戲班子的主兒出。

  城中的大街小巷滿掛著海報,紅伶小紅唇在去京城前在本城唱最后一出戲,所有人都可以去看,不要門票錢。

  那日,戲場中擠滿了人,有城中有名望有地位的富人,也有穿著短襖草帶束腰的窮人,還有巴巴從幾十里外趕來的……

  第一場我仍是扮作我第一次上臺單獨亮相時的小角兒,這是為了那雙給我支持過的目光。

  臺上的燈光直直地照著我,對著臺下無數雙眼睛,我忽然又感到了那雙目光,象我第一次亮相一樣。

  霎那間我的心狂跳,我慢慢轉身,對著臺下的看客兒嫣然一笑,手中的團扇一揚,一個亮相:“哎呀呀……”眼波流轉間,在所有看客的身上掃過。

  我終于看到了他,一個著淡青色長衫的男子。

  “好!”臺下發出如雷地狂呼,腳下的臺板都不住地抖動。
  再次上臺,唱的是“梁祝”。

  臺上的師兄扮作梁山伯,在我的眼中卻是那淡青衫的男子。我口中吐詞字字無比纏綿,卻是對臺下那男子的情義。

  每次亮相,我的目光與他的目光交錯,如同落入池塘里的雨絲,纏綿濃厚地化不開來。

  越過時空,我仿與他在另一空間,沒有看臺下的看客兒,沒有臺上的燈光,只有綠水相趁的池塘,塘邊的細柳,塘中的金鯉,還有與我相攜而行的他。

  臺下看客兒們狂呼如雷,個個叫著“好!”“真是唱活了祝英臺!”

  買戲班子的主兒在臺側,臉上露出賺了錢的生意人的笑。

  ……

  終于謝幕了。

  我倒退著,漸行漸遠漸與他的目光被臺上的燈光隔開。

  后臺是一片花海,有錢的公子哥兒闊老爺用盡捧角兒的手段之極其,聽說臺后門外等著我出去的人已經把街給堵了。

  在后臺的花海中,我一眼看見一束紫色的勿忘我。

  花上束著紫色飄帶,一張淡紫色的小小卡片上只有一句詞:“寂寥簾外雨迷迷,誰堪著那紅衣?”

  精明的戲班新老板,安排了酷似我的小鵲兒穿著我常穿的那套衣衫,頭上披了塊頭巾,在眾人的擁簇下從側門離開。

  半個鐘后,我與新老板從后臺的正門離開,街上沒有一個行人。

  坐上車后,車子徑直開向了火車站。

  在車轉過街角時,我分明看見黑暗中那一雙明亮的眼睛。

  師父終于沒和我同去京城,她說在小城住慣了,離不開那里,于是和老板一家人一起在小城里挨日子。

  在京城唱了數十年后,我終于可以回小城了。

  小城沒大變,變化大的是我,師父和老板早已不在了。

  傍晚時分走過小城的大街小巷,那些老人們還在津津樂道地談論著數十年前小城紅伶小紅唇的最后一場戲。

  數十年來,小城中再也沒有發生過什么比那件事更大的事情了。

  雖然,外面的世界在發生著驚天動地的變化。


  我轉了個身。

  長長的裙擺劃出一個優美的圓,裙上鑲著如魚鱗般的亮片,在燈光地照耀下發出閃閃金光。

  我沖她笑笑了一笑,她也一樣沖我笑了一笑。

  鏡中女孩穿著一襲黃色鑲金片的婚紗,長發披肩,發上斜插了一朵金色的百合花,宛如傳說中的美人魚。

  看到這件婚紗時我就想到了美人魚。

  我又笑了,她也跟著笑。

  她就是我。

  她是鏡花世界的我,我是現實世界的她。

  看著鏡中那個準新娘,心中有些幸福感溢了上來。

  他在外面等我。想到這,我一手提起婚紗,轉身向外跑去。

  打開試衣間的門,我看見他正站在對面,研究似的盯著我。我笑著轉了個圈,然后張開雙臂向他撲去,一個不小心,卻踩到了婚紗的裙裾,整個人向前跌去。

  他伸手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語:“都快做人老婆了,還是象小孩子一樣。”

  我瞪了他一眼,扒在他懷里“咯咯”地笑了起來。

  三天后是我與他選定舉行婚禮的好日子。

  我這么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多半是家庭的緣故,因為我多一

like抽筋 發表於 29-7-2010 13:23:02

天都不想,不想看到繼母那張世儈的臉和同父異母的妹妹那雙勢利的眼。

  我的準新郎--森,既不英俊也不多金,但是他非常疼我,和他在一起,讓我有家庭的溫暖感。

  有時候我想,多半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才答應嫁他的。

  在定下婚禮的日子后,每個夜晚我都有點失落感,我實在不明白那是什么原因。

  難道森不是我愛的人嗎?不正是他給了我家庭的溫暖嗎?一定是因為要從女孩子成為女人了,所以心里總有些失落吧,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三天的時間好象很快,最后單身的時光在和朋友們的歡樂中一晃而過。

  “小伊穿上婚紗真是好漂亮啊!象……象……象條美人魚,是吧?”好友阿芬開心地對圍著我的朋友們說。

  “是啊!小伊真是幸福,嫁個那么好的老公!”朋友們都用有點羨慕的口氣說。
  是的,森,絕對是個百分百的好男人,我幸福地笑了。

  在朋友們的擁簇下,我走下樓,路邊停著一隊車。

  忽然,一陣風吹起了我的披肩,我頭上那朵象征著百年好合的百合花被吹落在了地上。擁擠的人群沒有誰發現我的百合花落了,我心里升起一絲絲不祥的感覺。

  我正彎下腰去拾百合花,又一陣風來,將花吹走了。

  花在風中慢慢滾動,我不由地跟著花,伸手去揀,每一次好象都差一點。

  我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拎起裙裾,快跑幾步,彎下腰揀起那朵百合花。

  直起腰的時候我才聽見人群的喧嘩聲,但是那喧嘩聲中分明有著恐懼,我聽見阿芬的尖叫,還有森的呼喝,我不明白他們怎么了,我不就是去揀了百合花嗎?值得這樣叫嗎?

  我笑吟吟站起時,卻一眼看見向我飛馳而來的車。

  被撞前最后的感覺是什么,我已經不知道了,我只記得我看見車窗玻璃后的那一雙眼,那雙眼如此熟悉,象是我夢中無數遍夢見的……

  我覺得自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又輕飄飄地落下。

  有一瞬間我想我是失去知覺了。

  我睜開眼的時候,我看見一群人迅速圍了上來。

  但是,我一眼就看見了那雙眼睛,是的,那雙我無比熟悉的眼睛,從那眼中我看見那綠水滿塘生的小池塘,還有那池邊的細柳,池中的金鯉……

  有什么正從我的生命中流走,我的身體有些冷,一種空靈的感覺籠罩了我。

  一切喧嚷已離我而去,我忽然憶起遠古的一切,那細柳、金鯉的相戀,那青梅竹馬的相約,那江邊癡癡的相候,那臺上臺下目光的交錯……

  是了,那是我輪回人世的一切了,一個無法達到的夢。

  我聽見風中金鯉那熱切地呼喊:“細柳!細柳!”

  我卻無法回答他。

  我輕輕地浮在了空氣中。

  我看見下面的地面上,一群人正圍在那里,人群中間躺著那個著黃色婚紗的女孩,她手中還緊緊握著那朵黃色的百合花。

  準新郎森,正呆呆地站地在那里,一個男人將女孩緊緊地抱著,眼中的眼淚噴涌而出。

  那個著黃色婚紗的女孩就是我了,不,是將成為前世的我了。

  “癡兒!他等了你千年,不過落得如此,你還要執著嗎?”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知道了,那是佛祖。

  “他為我執著了一千年,我又如何不能為他執著一千年呢?”

  “千年輪回,不過是一場夢啊!”

  “夢就夢吧!”

  “好,你隨我來吧!”

  我感覺到我在空氣中漸輕漸淡了起來,這個世界逐漸失去了我的氣息。

  穿過一條黑暗的通道,眼前忽然一片光明。

  我用力擺了擺身體,水流從我的身上滑過。

  我在水中游來游去,那是種自由快樂的感覺,有時我去覓食,有進我躲避覓食的敵人,象和兄弟姐妹們做游戲一樣。

  一天,我無意中游到了岸邊的地方,一抬頭,卻看見岸邊有一株垂柳,細細的枝條如發絲般地垂下,快垂了進水里。一陣風吹來,柔弱的垂柳,輕輕舞動,象是身姿柔美的女子,娉娉裊裊,柔柔蔓妙的模樣。

  我不由地看癡了,于是我用力擺了擺尾,一下子跳出了水面,在陽光的照耀下,我看見自己身上那金色的鱗片,一閃一閃。

coffe_love 發表於 29-7-2010 17:57:07

好長也..不過覺得5系點恐怖...OK接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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